小作坊日产数千斤豆芽 生产间现化学药剂
南都记者暗访深圳一棚户区内豆芽作坊,所产豆芽销往西丽多个市场
↑ 豆芽作坊内有很多药物,其中不少是处方药,还有一些标有毒性的无名药物。
深圳光明新区将富路旁的棚户区内一个豆芽作坊里,上百个桶正在培植豆芽。
深圳的居民可能不知道,他们日常食用的豆芽很有可能来自于棚户区内缺少安全手续,环境脏乱的作坊。
在光明新区将富路一个棚户区的角落,两间低矮的平房外围包裹着铁皮,房内一片黑暗,仅露出几个人造光源的光点。塑料桶中的黄豆和绿豆在这里生成一株株秆美茎直、白亮水嫩的豆芽。
南都记者经过一个多星期的暗访发现,在该处作坊内看不到任何安全手续,大量化学药剂摆放在旁。这些疑似经由化学药剂促生的豆芽运往市区多个肉菜市场及 农产品配送中心。该作坊一名工人向南都记者介绍,该作坊所在的棚户区内有6家这样的豆芽作坊,所产豆芽几乎能覆盖市区的各大市场。
昨日晚间,南都记者拨通光明新区公明办事处宣传部门电话,该负责人表示,豆芽作坊属于市场监管部门下属的食品安全部门管,具体的需要询问市场监管部门。随后,南都记者又联系当地市场监管部门负责人,但截至记者发稿,对方仍未有回复。
暗访
作坊藏匿在公厕与垃圾堆旁
将富路是光明新区主干道松白路的一条支路,主路两侧连接不少巷子,巷子内散落着不少低矮的平房,路口处的平房尤为密集,属于棚户区。而报料人所指的豆芽黑作坊便位于这片棚户区内。
5月18日,在报料人的指引下,南都记者一行进入将富路路口的棚户区。穿过棚户区内的一条条小路,拐过几道弯后,两间外围包裹着铁皮的房子出现在眼前。
这两处平房左侧是一个垃圾堆,右侧是简易公厕。垃圾堆里,几个已经用完的白色塑料袋随意堆放着,里面残留着一些白色的粉末,塑料袋的背面写着“A B粉”,还介绍了使用方法:取A粉一小包加5%稀盐酸加热搅拌溶解,再取出B粉加入酒精或白酒并全部溶解,然后将两个溶液与绿豆或黄豆一并倒入4- 8小时。或者在豆芽长到1-2厘米时将配好的溶液喷洒到其中。但塑料袋上并无生产厂家及生产日期等。
据报料人介绍,每天这里都会丢弃不少“A B粉”的塑料袋,其小孩曾食用过该作坊的豆芽,仅仅几个小时后便出现了强烈的排异反应,“又拉肚子,身上还痒,起红疹子。”报料人怀疑,该作坊为加快豆芽生长以及让豆芽卖相更好,在豆芽生长过程中加入“A B粉”或其他化学产品,“这样原本好几天的生长周期,一下能缩短到只要**。”
作坊现“霉素”等化学药品
5月25日下午,南都记者以采购豆芽为由,再次来到位于光明新区将富路的豆芽作坊。此时该作坊内仅有一名工人,该工人询问记者需要多少豆芽。南都记者在生产间看到,这个40平方米左右的房间里杂乱地堆放着数十个蓝色大塑料桶。在生产间地面上,不少污水从桶侧流出,而装豆芽的各个塑料桶桶壁上也沾满了污渍。整个生产间及储物间内并不能看到营业执照或相关食品安全证件,当记者要求看相关执照和证件时,该工人并没有出示。
据该工人介绍,如果采购量大的话,豆芽每斤8毛,量小的话就需要1块2.其表示豆芽一桶是120斤左右,按照该桶容量,每天该作坊至少能产出3000斤豆芽。
在记者的一再要求下,该工人才称可帮记者介绍其他豆芽作坊。随后其带着南都记者到该棚户区其他豆芽作坊。仅此一个棚户区便有多达6家豆芽作坊,“这家是送宝安的,这家是送周边的……”该工人一路指引着表示,该棚户区生产的豆芽几乎能覆盖市区的各大市场。
随后南都记者以豆芽质量为由再次与该工人攀谈,其表示豆芽质量可以放心,都是按照正常标准进行制作的。南都记者在该作坊的生产间内发现,一张板凳上放着阿莫西林药片,以及许多装有白色粉末的小袋,还有一种名为某“霉素”的药品上明确标注该药品含有轻微毒素,使用时需用清水进行勾兑的字样,这些化学药剂有明显使用过的痕迹。记者询问该工人这些药品是何种用处,其支支吾吾并未有明确的回答,仅表示豆芽质量可以放心。
跟车
销往西丽多个市场及农产品配送公司
5月18日晚上,南都记者在该作坊附近蹲守。12点刚过,一辆电动三轮车开到作坊门口,作坊的卷闸门被拉开。三名中年男子从作坊内扛出一桶桶豆芽。
这些蓝色塑料桶高约1 .5米,里面的豆芽已漫出桶的高度。豆芽由三轮车拖运至棚户区门口的一辆车牌号为粤B V 4F 10的白色货车上。在当晚12点20分到凌晨2点,共有超过20桶豆芽被送上货车。
5月24日晚上,南都记者再次来到该作坊蹲守。同样是晚上12点20分左右装车,凌晨2时许发货,且运货量与上次一样。南都记者驱车紧跟该货车,根据导航路线,该货车先由松白路向南驶入光明大道,然后上南光高速,在西丽收费站下高速。
在西丽片区,白色货车一路兜兜转转,途经西丽综合商贸城一肉菜市场、华赢农产品配送服务有限公司、洁丽综合市场等。每到一个站点,白色货车均会停车,车上的豆芽被前来收货的人接走。
凌晨4时许,白色货车*后一站来到鲜鲜农副产品集散配送中心,这是西丽片区规模较大的菜市场之一。共有8桶豆芽被配送到此处。
此时,尚未破晓,但已有不少市民或个体餐饮户到此处拿货。从凌晨5点到早上9点,8桶豆芽几被抢购一空,仅剩下一桶半。
走访
收货者均称豆芽质量有保证
5月25日上午,南都记者对白色货车配送的各个站点进行了回访,回访中各收货者均称其豆芽质量有保证,系自行种植生产。华赢农产品配送服务有限公司负责人甚至声称,其产品还销往市二医院、北大深圳医院、民治街道办等政府部门或企事业单位,“货品质量有保证。”
洁丽综合市场一处售卖豆芽的摊位老板表示,这些豆芽均是其自己种的,种植地在西丽大勘村,“品质可以保证,而且我这算是*便宜的。”
鲜鲜农副产品集散配送中心豆芽摊位的老板也介绍说,黄绿豆芽价格为2元每斤,价格比其他地方贵是因为能保证豆芽质量。“豆芽都是自己种的,肯定有保证啊。”与西丽综合市场一样,该摊位内的豆芽也已经卖得差不多了,摊位旁边亦摆放着几个蓝色塑料桶。
随后,南都记者又来到位于西丽沙河路附近的华赢农产品配送服务有限公司。根据此前的暗访,白色货车在该公司门口停车卸货约有一个小时,从车内卸下数桶豆芽。
南都记者以承包西乡固戍某工厂食堂为由,向该公司询问菜价情况。一名自称公司副总的彭先生介绍称,其公司在梅州有农场,每天晚上可将产出的农产品如豆芽送到深圳,到清晨仍能保证豆芽的新鲜。
当南都记者询问菜品能否有保证时,彭先生拍胸脯表示“大可放心”,“我们都是跟政府单位合作的,比如市二医院、北大深圳医院、民治街道办等,如果质量不过关,他们会来订购吗?”
揭秘
业内人士:“豆芽加化学药剂是行业公开秘密”
事实上,加入化学药品“催生”豆芽已不是行业内的秘密。一名业内人士告诉南都记者,据他所知,深圳不少作坊在豆芽生产过程中加入相关化学药剂可以让豆芽品相更好,产量更高,而这已是行业内公开的秘密。
其表示,正常情况下,黄豆和绿豆长出的豆芽不会超过其本身质量的10倍,且生长周期需要好几天甚至一个星期,但如果添加一些化学激素产量能提高一半,且生长周期大大缩短,品相和口感都特别不错,“这样的豆芽在市场上基本上是被哄抢的,许多做豆芽的也乐意这样干。”
南都记者在网上搜索发现,在豆芽中添加化学药剂在全国都有查处案例。相关部门在天津、山东、陕西、辽宁、新疆、浙江、上海等地,均查获多起“毒豆芽”案。梳理这些案件,豆芽黑作坊内添加物可分为几类,即AB粉或其他生长激素,漂白粉、保鲜粉等防腐剂以及头孢等抗生素。
中国豆芽产业协会监事沈朝辉此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B粉主要成分为6-苄基腺嘌呤和赤霉素,可使豆芽3天就长到7厘米的长度,而且口感鲜美。但AB粉会导致儿童发育早熟、女性生理改变、老年人骨质疏松等,有致癌可能。漂白粉使豆芽颜色鲜亮,但摄入体内会导致口咽、食道、胃黏膜损伤,严重者可出现低血压、高氯血症等;保鲜粉让豆芽长期不腐,但会影响视力、肝脏和肠胃,长期食用可能造成多种癌变。
2011年底,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发布了《关于食品添加剂对羟基苯甲酸丙酯等33种产品监管工作的公告》,公告中明确指出,包括6-苄基腺嘌呤在内的33种产品,禁止作为食品添加剂出厂销售,食品生产企业禁止使用。
另外,该规定中表示,连二亚硫酸钠是合法的食品添加剂,与二氧化硫、焦亚硫酸钾、亚硫酸钠等一样,作为“漂白剂、防腐剂、抗氧化剂”使用。允许使用的食品有经表面处理的鲜水果、干制蔬菜、果蔬汁、葡萄酒等二十余种,并没有允许用于新鲜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