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东纺织工业运行观察:转型之艰

百检网 2021-12-29

  成熟期的烦恼

  突破行业困境,推动转型升级,是纺织企业必须直面的课题,但这条路并非坦途。

  通常意义上,推动企业转型升级的主要途径在于提升产品层次。作为基础支撑,**需对生产装备提档升级。而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我县纺织企业的装备水平普遍已经很高。

  就家纺布织造而言,如东起步早,行业规模大,在多年的市场磨砺中,企业练就了较强的质量控制能力。“*高水平能织到120支。”双甸镇经济发展局局长陈晓进表示,根据他对当地纺织企业的观察,设备使用年限短、车台运行质量高是普遍特点,“哪种新出的机器先进好用,用不多久就会普及开来。”

  “布卖不上好价钱,但布的质量的确非常好。”岔河镇工业助理许璐也表示,尽管应有的高端效应在市场上显现不出,但纺织企业的装备水平已然达到了行业**水准。相比国内其他地区,在常规品种的质量控制上不遑多让。

  若要实现对更先进生产设备的追求,当然也不是全无空间。理论上,纺织设备制造与研发会不断进步,运用更先进设备,可以为企业带来更大竞争优势。不过关键的制约在于,站在较高的基准线上,这种投资与回报往往不成比例。

  “比如我引进纯进口设备,比现有机器每台要贵上十几万甚至几十万,那得亏死。”南通建嘉纺织有限公司总经理黄建国说,如东家纺坯布质量已然相当不错,在不高的利润空间里,引进更先进机器所产生的有限附加值,完全无法覆盖投资成本。

  从劳动力供给的角度考虑,在一些劳动密集型产业中进行的智能化改造,在纺织企业中也很难行得通。“费用相当昂贵。”南通世纪天虹纺织有限公司总经理唐雪峰介绍,2018年,母公司天虹集团在徐州建立智能纺纱工厂,耗资高达十几亿元,普通企业难以承受。

  黄建国则表示,织造行业有其特殊性,尤其是织布,某些工序无法完全实现自动化,仍然需要有人去操作,这就意味着在可预见的一段时期内,即使进行流程再造,也很难达到高度的智能化。“原有工人可能会因能力水平难以同步提升被淘汰,而新的工人必须具备更高的素质水平。”唐雪峰认为,从现有劳动力供给结构看,这即使不能算一个悖论,实现难度也很大。

  退一步说,即使企业有意愿进行力所能及的改造,成本的消化同样是一个问题。“你认为一下可以节省10个人的工资,但若是算上方方面面的支出,真正收回投资可能需要几十年。”江苏松柏纺织有限公司总经理谭燕红说。

  “经过数十年的发展,纺织行业已经进入成熟期。”在南通源野工贸有限公司董事长袁祥看来,“单靠设备改进去拉动转型升级,空间已然很小。”

  创新的束缚

  作为行业成熟的标志之一,纺织企业开展创新的难度越来越大。

  “从基础创新来说,围绕布这种产品,手段几乎已经穷尽。”袁祥从事坯布织造行业已近20年,他盘点,在织造方式上,有平纹、斜纹,大提花、小提花,后来又发展了色织。在布料材质上,从纯棉、涤棉、化纤、人造棉到蚕丝、竹纤维,但凡人能想到而又可以利用的材料都已经进入这个行业,要想开发全新的品种,越往后必然越困难。

  除此之外,创新必须考虑市场的接受程度。南通恒畅纺织有限公司董事长周正旭说,家纺布是一种原料产品,织企自身对创新其实没有足够的话语权,必须紧随市场潮流而动。“如果自己擅自开发一种新品,可能需要三五年才能得到市场认可,也可能永远得不到认可。”

  江苏松柏纺织有限公司主要从事汽车内饰布生产,部分汽车的座椅和顶棚会用到这类产品。与家纺布料一样,内饰布也处在配套环节。“无论如何创新,都必须符合客户需求,产品再新颖,也需要强有力的客户把它推上去。”谭燕红说。

  在南通永尚纺织有限公司董事长顾旭春看来,坯布织造领域的产品创新,“边际效用”正在递减。他认为,创新的作用,是把产品从低端提升到高端,从高端提升到更高端,但在纺织行业,每个层次的产品都已经十分丰富。“所谓产能过剩,是指高中低端产品统统过剩,并不意味着高端就一定卖得掉。”

  对于当下的纺织业而言,有一种特定的组织创新亦值得关注。“目前全县已经有四五家企业在新疆投资建厂,据我们了解发展得还不错。”县发改委党组成员、工业和信息化局专职副局长袁卫华说,企业在当地享受税收、社保、用地、用电等优惠政策,生产成本大幅降低。

  在产能过剩的背景下,随着行业内部分企业向新疆、东南亚等地转移,“走出去”正成为织企转型发展的可选项。但在袁卫华看来,这种选择并不具备推动转型的“普世价值”。

  一则因为“走出去”需要足够的资金实力,企业小于一定规模,产能转移无从谈起;二则随着落户企业逐步增多,政策红利很可能会被稀释。“比如内地去10家企业,每家补贴10万,去100家企业,每家的补贴可能就只剩下1万。”他表示,政策的主要作用在于引导,而非无限期供养某个产业。

  至于在东南亚一带,资源使用成本也并非如想象中那样低廉。南通万誉服饰有限公司在越南设有分厂,副总经理朱群琪观察到,国内的一些纺织企业落户周边的缅甸、柬埔寨一带,通常会遇到这样的问题:每月一发工资,工人便不来上班,等到工资快花完才陆续上岗,严重影响正常生产秩序,以至部分企业不得不从国内带工人过去。“越南的情况好一点,但各项成本也在不断增加。”

  人心思“歧”

  恶性竞争,相“碍”相杀,是纺织业的另一道底层风景。

  “布越是出不去,越要相互杀价。”谈起行业现状,黄建国显得很无奈。他记得去年年中时,棉纱价格波动剧烈,企业成本控制难度加大。“原料刚进回来,马上又跌了,客户就会要求降价提货。别人都在降,你不降?”

  周正旭也深有体会。“**个人卖10块8,第二个人卖9块8,第三个人咬咬牙可以卖到9块6。按常识判断,这时其实已经没有利润了。”他表示,除了“隔空”杀价以外,部分同行甚至直接抢客户,他就曾遭遇过自己的合作客户被别人以低价‘截胡’的情况。

  “困境面前,企业自降利润谋求生存无可厚非,但应该守住底线。”周正旭说,部分企业本身管理混乱,在税费、社保等方面的费用较其他企业要低,因此可以超常规地压缩产品价格,对其他规范企业形成很大的冲击。

  但在利益面前,道德通常是十分脆弱的。陈晓进向记者讲述了这样的案例:去年,双甸镇曾有10多家纺织企业相约同去山东某展会上开拓客户。洽谈中,由于企业负责人之间沟通不畅,各怀心思,同样的产品在同一家客户那里给出了不同报价,*终演化为相互杀价,败兴而归。“平时的关系应该不错,才会相约参展。谁能想到,可能只因为几分钱的差价,联盟就土崩瓦解。”

  “行情低迷时,哪怕几家企业能够联合起来攻下一个大客户,将订单分割,也比苦守在家吃不饱饿不死强。”袁祥认为,按照如东纺织的技术水平,统一产品质量并不难,难的反而是统一价格,所以这事通常做不成。

  事实上,没有有效的行业联盟,一直是如东纺织行业的发展缺陷。记者了解到,早在2006年,如东县纺织商会即已成立,随后几个纺织大镇也都建立了镇一级的纺织协会,但在加强企业沟通、调节行业生态等诸多方面,多年来,行业组织并未能发挥应有作用。

  “问题还在于人心不齐。”岔河镇纺织协会秘书长严丽培告诉记者,该协会成立于2008年,当时正值金融危机爆发,不少纺织企业主动找到镇上,希望成立一个行业组织“抱团取暖”。“刚开始,企业还能积*参加活动,听从协会调度,后来行情逐渐趋好,企业活跃度降低,久而久之,协会便形同虚设。”

  两三年前,顾旭春张罗几十个纺织老板建了个微信群,目的也是为了加强联系,互通有无。“开始群里很活跃,号召也人人响应,后来氛围就淡下来了。”他叹了口气,“只要日子过得去,大家就要盘算自己的‘小九九’”。

  作为岔河镇纺织协会副会长,顾旭春一直在呼吁企业联合控制产能,但人心思“歧”,让理智的声音变得*其微弱。“只要行情连续趋好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波设备增加潮。“好上一两个月,看一看;三个月,心上痒;有了四五个月,挡都挡不住。”

  “在浙江柯桥、许村一带,当地的纺织业规模虽然不是特别大,但背靠强有力的行业组织,企业间联合度*高,抗风险能力很强。反观如东,这方面就要逊色不少。”县纺织商会会长冒国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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