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制好的半成品
今天凌晨本报记者直击宝山家庭式地下加工作坊
不明液体调制
□晚报特别报道小组记者 周柏伊 程怡 钱朱建实习生 徐立峰摄影报道
今天凌晨1点,上海宝山区西浜村民住宅。
四围寂静,低矮破旧的民房里,零星透出一些亮光。记者用力敲击后,一扇木门缓缓打开,一名穿着单衣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什么事? ”在其身后,他的妻子和儿子正围着一个约6平方米的土灶大锅忙活着,大锅中沸腾着暗红色的液体。
面对突如其来的记者,男子虽然惊讶却不慌乱。随后,在同一片民房内,记者发现了另一家规模更大的猪血作坊。经查,这两家作坊每个晚上制造出来的猪血制品达千余斤,次日送往上海各个集贸市场,而它们没有任何经营执照和卫生许可证。
今天上午,上海市肉类行业协会顾问林荣泉表示,供人食用的猪血有严格的采血工艺,目前上海仅有爱森一家有这个资质,“像宝山那样的黑作坊,肯定得取缔。”
■ 三人卸货三人望风
“一年多来,每天深夜弥漫着一股怪味。”今年年初,曹先生在上海宝山区杨行镇西浜村一处民宅租住下来,他发现一到深夜,即使门窗紧闭,仍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后来我才知道,隔壁是加工猪血的地下作坊,每天午夜开工,持续到次日凌晨。 ”
今天凌晨零点,记者驱车来到江杨北路泰和路,和等候在路口的曹先生会合。曹先生带领记者沿江杨北路往南,右转进入一条无灯小道,弯弯曲曲行进了数十公里后,来到江杨农贸市场门口,“地下作坊就在那条巷子里。 ”
四处都是正在拆迁的平房,黑乎乎的没有一盏路灯,偶尔传来几声狗叫。采访车又往前开了两个路口,“停!看,他们正在卸货。”曹先生指着路口一辆浙江牌照的小货车说。在这辆小货车的后车厢里,密密麻麻摆放着近十个塑料(12205,185.00,1.54%)桶,里面隐约看得出装满了深色的东西。
一名男子站在车厢里,将塑料桶往下挪,车下两名男子接过桶装到旁边一辆手推车上。在这三名男子装卸的同时,另三名男子在旁边望风。采访车引起了望风人的注意,他们分别站到采访车的前方、后方及侧面,手里拿着电话,眼光不时往采访车里打量。
■ 民房里面暗藏作坊
因怕打草惊蛇,记者决定先退回农贸市场,打电话向警方求援。
十分钟后,杨行派出所的两位民警和多位联防队员来到现场。
再次折回小路口,先前卸货的小货车早已不知去向,现场又恢复了寂静。根据曹先生的描述,记者先把目标锁定在西面一排木结构民宅上。
记者敲开*右边一户人家的木门。开门的是一名40岁左右的男子,穿着棉毛衣裤,睡眼惺忪。 “什么事呀? ”男子揉着眼睛,在他的身后,是一屋子的扫把,并没有任何跟加工猪血相关的迹象。
难道曹先生的线索有误?正当疑惑时,*左边的一扇不起眼的小木门里似乎有了动静。这扇门牌号为民主宅10号的小木门掩映在乱七八糟堆放的木柴后,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察觉有户人家。
记者随后敲门。突然一阵寂静。“谁呀?”再敲门后,屋内传出微弱的声音。
五分钟后,木门“嘎吱”一声开了,一名只穿单衣披着围裙的男子探出头来,一股热气立即随之往外喷出,小屋内原来正在加工猪血。
■ 土灶大锅加工猪血
这是一间非常破旧的简易工棚,分为里外两间。外间大约5平方米,堆满了各种杂物,墙壁上随处可见电线和蜘蛛网,脏乱不堪。
在进门处,几个盛着红色液体的小盆和一个尚未开封的蓝色塑料桶放在非常显眼的位置。记者看到,这些红色液体是一名男子将猪血和一些不明液体混合而成的。
“这是什么? ”记者问。
“我刚买到的猪血。 ”男子自称老崔,显得并不紧张。
越往里间走,越觉得温度上升,原来一幅热火朝天的场景正在上演。
12平方米左右的房间里,一口大约6平方米的土灶大锅放置在正当中,大锅里翻腾着一块块正在加工的猪血,高温加热后的泡沫争先恐后地溢出,袭人的热气里夹杂着刺鼻难闻的气味。
大锅的一边摆放着一个浴缸,大锅里撂出的泡沫被倒在里面,已近一半,浑浊不堪。而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里,则摆着灶具和一张饭桌,据老崔说,这是他和儿子儿媳做饭用的。
地板上和饭桌上,密密麻麻摆满了盛着红色液体的小盆,还有一些长方体的模具。老崔一边解释着屋内的陈设,一边有条不紊地将这些模具里的血水往大锅里盛放。在他的身旁,他的儿子和妻子也面不改色地继续工作,丝毫没有因为外人的到来而乱了手脚。
“你们是在做什么? ”记者问。
“加工猪血啊。 ”老崔平静地回答。
■ 血块装在油漆桶里
老崔将模具里的液体倒入大锅后,再用一个大勺将大锅内已经成型的血块捞出来。成型血块*后被老崔统一摆放在一个个外包装印着“油漆”字样的塑料桶里。
“你每天的产量是多少?”记者问。
“我们每天就进两桶血,一桶血一般可以做250多个血块。 ”老崔自称,他们做出来的圆形血块,每个重量在7两左右,也就是说,仅他们一家三口,一晚的产量在350斤以上。
“我们利润很低的。我一桶原材料210元,一个血块的批发价只有7毛,每天就赚个几十元钱。 ”老崔说。
“你当我不清楚行情啊,批发价1.5元*起码的。 ”联防队员当场拆穿他的说法,老崔并没有反驳。就在老崔的作坊外面,记者注意到一辆浙J牌照的面包车。打开车厢一看,除了驾驶员外的位子全部被拆掉,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塑料桶。据老崔解释,每天做好血块之后,都是用这辆面包车运出去,“运到浙江去。 ”
“你的身份证呢?”民警问。老崔摇摇头,称不在身边。
“你有加工的证件吗? ”记者问,“你只有两桶原材料,但我们前面看到送来的并不止这些,其他的都去哪里了?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作坊?”闻言,老崔只是摇头,扮迷茫状。
民警要求老崔立即熄灭土灶,回派出所核实身份。
■ 巷子深处还有一家
老崔磨磨蹭蹭不愿出门,这时记者发现地上有一条“血路”,弯弯曲曲地伸往巷子深处。沿着“血路”往里走,数分钟后,民主宅48号门口发现了另一大片集中的血迹,这些血迹连绵滴溅了数米后,通往一扇敞开的门。
进门是一条狭长的通道,满地血污和几百只用来盛放猪血的塑料桶让人大吃一惊。通道的另一侧堆满了大量木柴,尽头是一间几乎已经拆了一半的小屋,没有门,也没有了一面墙。
这间屋子里的工具跟老崔家一模一样,只是规模要大得多,估计产量在老崔家的三倍以上。两名30多岁的女子正在往热气腾腾的土灶大锅中盛放猪血,然后用大勺将已经凝固的血块捞出,放在身后的一个浴缸里。在女子的身旁,一名30多岁的男子警惕地扫视着民警和记者,经仔细辨认,男子就是此前卸货时的其中一名望风者。
“我们都是打工的,只负责干活,其他情况都不知道。 ”面对记者的询问,两名女子始终口径一致。男子自称姓丁,只是负责在这里添加柴火。
“你们是哪里人?”民警核查身份。
“乡下人。 ”丁姓男子简单地吐出三个字后,就再也不做任何回答。
在记者和民警询问的整个过程中,两名女子始终没有闲下来,而是镇定自如地重复着手中的工作。
“他就是老板。 ”一旁看热闹的一名男子悄悄地指着丁某说道。
由于不能拿出有效身份证件,警方要求丁某一同到派出所核实身份。
■ 自称不知道该办手续
在杨行派出所明亮的办公室里,习惯了夜间劳作的老崔有些不习惯。他搓着两只手站在墙角,一副很茫然的表情。在民警调查的过程中,老崔拿出身份证,他是浙江温岭人。
“我就是在家里加工‘猪血’呀,有什么问题啊? ”老崔显得一脸无辜。他说,他本不是做这个生意,只因为听老乡说赚得多,于是今年年初才改行。果然,他发现猪血的市场很广,仅一个晚上的劳作,他就可以赚到500多元,一个月做下来,全家的收入超过万元。
“你在家里进行食品加工,你办过什么手续吗? ”记者问。
“办手续?还要办手续?我不懂。”老崔摇头,“我听老板说不用办手续,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办。”似乎为了强调自己真的不懂法规,老崔特地补充了一句:“我是小学文化。 ”
“你住在哪里? ”“48号。 ”老崔嘀咕说。这个门牌号表明,他与另一家地下作坊实为一家。
在另一间办公室内,丁某一开始对自己的真实身份避而不谈。在民警的催问下,他勉强写出自己的名字。经民警查询,丁某1971年出生,也是浙江温岭人。丁某坚称,自己并不是老板,老板是谁他并不清楚,老板是男是女他也不清楚,至于其他情况,丁某再无他言。
相关说法
今天上午,记者从杨行镇派出所了解到,值班民警已将黑作坊的地址、人员情况等信息全部登记好,并转交给了相关部门处理。
上午,宝山区杨行镇社会事业办公室陈科长表示,今天下午将组织联合执法,去将这两个窝点取缔。陈科长说,去年曾在这个区域多次取缔过几家猪血地下加工点。 “这里地形复杂,加工点都很隐蔽,而且屡次被打击后,小作坊都很警惕。 ”陈科长说。
上海市肉类行业协会顾问林荣泉表示,供人食用的猪血有严格的采血工艺,目前上海仅有爱森一家有这个资质。“像宝山发现的这两家黑作坊,肯定得取缔。 ”
业内揭秘
从事食品行业多年的顾先生对老崔和丁某的一些说法进行了一一驳斥。
**,老崔再三声明猪血原料来自正规屠宰场。顾先生说,即使是正规屠宰场,也只是证明其猪肉属于正规,至于血,无法界定。
其次,老崔和丁某强调他们制作的猪血 “干净、安全”,吃了不会对人体产生危害。至于添加了什么,他们说是“水”。
根据记者讲述的在现场看到的情形,顾先生肯定地表示,肯定添加了不少化学用品。顾先生说,为了提高产量,让少量的原浆血变得更多却不至于显得很薄,在制造过程中会加入类似福尔马林、甲醛等化学药剂。至于猪血内常用的添加剂盐,为了降低成本,一些不正规的作坊就用工业盐来代替。“若是配置过程中色差明显,或者水加得太多,颜色变淡,他们还会添加一些色素进去。 ”
在问及倾销地点,老崔和丁某一开始支支吾吾,*后老崔挤出一句 “全部运到嘉兴去”。
顾先生说,老崔所在的江杨北路附近一直是加工猪血的根据地,“每天晚上靠面包车往返运输五六回,这与运到嘉兴不相符。 ”
顾先生向记者透露,通常这些不正规的血制品都是运到周边的农贸市场销售,有些是直接进了饭店、火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