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在宋代传入我国,但受限于纺织技术,“木棉布”一度是比丝绸还要贵重的**面料。宋末元初时,黄道婆改进纺车,中国棉纺业开始成熟,棉花种植呈现规模化。在此基础上,一种中国历史上前所未见的甲胄类型出现了,那就是棉甲(布面甲)。这种新式甲胄具备质轻、保暖、价廉等优点,对付早期火枪弹丸有较好的防御力,因此在元明清三朝被广泛运用,成为中国13 世纪后实战甲胄的主要代表之一。
值得注意的是,同时期的欧洲也有一种名为“Coatof plates”的类似甲胄出现。“Coat of plates”一词通常翻译成缀甲、铁甲衣, 甚至也被译为布面甲。
要制作棉甲,需先制作棉片,将数斤棉絮放入模具,浸水之后反复模压,而后以线网缝制成薄片,以日晒不膨为合格标准。制甲时,以成型棉片数张裁剪叠加,分别缝制腿裙、护腋等组件,构成一领全甲。以材料与缝制方式区分,棉甲又分棉铁复合甲、纯棉甲两大类。如果将它们类比现代军队装备的破片衣,纯棉甲相当于破片衣的凯夫拉外皮部分;棉铁复合甲则相当于凯芙拉外皮配上陶瓷插板。
棉铁复合甲分暗甲和明甲,暗甲外观与普通棉衣无异,其实它或以泡钉在衬里内缀铁片,或在内层棉片之间内夹锁子铁网以增加防护性能。明甲则以棉胆为底,将钣金铁片以札甲形式连缀其上,或者直接将铁网包覆于棉胆之外,是为明甲。以清代棉甲为例,一领棉铁复合甲重量在35 ~ 40 斤左右。
纯棉甲顾名思义,完全由模压棉片组成,重量大约只有15 ~ 20 斤。总体上,纯棉甲没有多少实战意义,实战性的暗甲和明甲仍属于铁甲范畴。
元军在1274 年、1281 年两征日本均遭失败,遗留下的大量装备辎重被日军缴获。根据竹崎季长所作的《元寇袭来绘词》,我们能看到元军棉甲采用典型的蒙古侧扣式样,厚重严实,浑身上下布满泡钉,以泡钉的整齐程度推测,应该是固定内部铁片而非装饰之用。元朝虽说也是个短命的朝代,但它不管皮甲、铁甲、棉甲都深深地影响着后来的明清两朝。
明军棉甲蒙古遗风浓重,可以说对比元代基本没有区别,只是将棉甲改为前开对襟以便穿着。研究明代棉甲,可从三方面入手。
**, 清太祖努尔哈赤号称以十三副铠甲起家,在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有一领据说为清太祖努尔哈赤所有的红闪缎面铁叶棉甲,款式为对襟连体式样,从肩部直到袖口全部覆盖铁叶臂手,腋下带护腋。根据努尔哈赤以“七大恨”祭天起兵反明的时间,可以反推这领棉甲制式定然照搬自明军。
第二, 在明代国宝《出警入跸图》中, 有数队参与仪卫的明军身上所穿罩甲浑身布满铜钉,应该是内缀铁片的棉甲。
第三, 在研究明代棉甲时,我们不妨将目光投向朝鲜半岛的老邻居。李朝作为明朝藩属,国内一应制度几乎全盘照搬宗主国, 其军队装备更是如此。朝鲜军棉甲装备数量*大,而且有不少实物留存于世。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收藏有一领朝鲜棉甲,款式为中长款,下摆盖到大腿处,形制与《武备志》中收录的明军铠甲款式几乎相同。在博多元寇博物馆中,有两套所谓“文永弘安战役中缴获元军之甲胄”,但其中一领为分体马褂样式,明显是清军风格;另外一领红色褙子款式,以铜钉内缀铁片的棉甲出处也十分值得怀疑,不像元甲,反而与《朝鲜战役海战图》中的朝鲜军水师所穿棉甲式样完全相同。
另外需要澄清的是,很多人将明军胖袄认作是棉甲的一种,这其实是一个误会。据《大明会典》记载,洪武九年(公元152 0173 3840 年)明军开始装备一种以红色为主,紫、青、黄为辅的四色棉花战衣,谓之“鸳鸯战袄”。“宣德十年定例,每袄长四尺六寸,装绵花绒二斤,裤装绵花绒半斤。”由战袄尺寸与实棉重量看,这明显就是一种御寒冬装而已,并非传言中的棉甲。
到了清代,清军在改制之前就将棉甲作为主要装备,从入关立国直到清朝灭亡,清军一直都是棉甲的忠实拥趸。清代棉甲实物留存*多,资料*为丰富。
清朝立国后,棉甲形制逐渐固定下来, 共分为身甲、披膊、甲袖、前档、左档、甲裙、护心镜七大部分,按八旗旗色分为正黄、正白、正红、正蓝、镶黄、镶白、镶红、镶蓝八色。在清代佚名(一说为郎世宁,一说为金昆吾)所作的《大阅图卷》中,受阅八旗官兵95% 以上身披棉甲,阵形严整,气势凛然。
乾隆皇帝则身穿一领明黄色棉甲,全身绣满金龙、日月、浪涛。甲裙以明甲形式排布四列金色札甲片,护臂细细缠绕金丝,兜鍪饰以金珠貂尾,华丽无比。如果说这套大阅甲没有实战意味,那么故宫博物院还收藏有一领乾隆御用棉甲,甲身呈宝蓝色,肩臂部带铁臂手,下裙密密缀满大约一指宽的钢片甲札,威仪与实用并重。
到了清代中期,棉甲的实战色彩逐渐褪去,棉铁复合甲变得不再受欢迎,纯棉甲大行其道,华丽有余而防护能力不足,沦为八旗子弟的仪仗道具,*终随着清王朝一同被时代所淘汰。